【薛晓】兼程久

发发糖。
  


00.
年岁过 霜降后 碾入半叠墨。

01.
去栎阳路上,薛洋看到一家戏班子摆着台面,咿咿呀呀的唱。
他小时候去凑热闹,凭着小孩子身形小挤去了前排,后面的人却照着他胸膛一踢,“哪来的野孩子,凑热闹。”
薛洋想起来,他同晓星尘一起去听过戏,还带着阿箐。
晓星尘看不到,薛洋就故意吊他胃口:“你看那花旦么?穿的很好看,人长得也好看……”
道长稍稍侧过头,为了在人声鼎沸中听个分明又将脑袋低下一点,听他故意这么说又嗤笑一声,薛洋隐约看到他勾起的唇角,尚在思考这算是骗到了没有,那人却抬手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瓣。
“我看到了,好看的紧。”
薛洋下意识去看他眉眼,仍裹着纱布。若真能看到,他是朝着自己的方向,除了自己,哪能看到戏台上?
他却说,好看的紧。
“这么好看都被道长看了去,我看什么?罚你回家画幅画像让我看。”

02.
他原是随口说笑。
阿箐看着两人在戏场里交头接耳,撇撇嘴巴,又听不清二人讲的什么。见道长回来薛洋又忙着推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物什,铺上生宣,把晓星尘推到桌前帮着研墨,撑着竹竿摸索过去扯薛洋衣服,“坏东西,你带着道长玩什么呢,给我也玩玩!”
薛洋抬手挥开,“去去去,大人有事呢,过两个时辰再陪你玩!”
晓星尘听他们斗嘴仍是笑。
一灯如豆陋室简。
晓星尘提笔细细想了想,在宣纸上留下几处墨迹,他双眼看不到,自然画的有些慢,有些线条难免交叠,不免有些奇怪。
待红一张画像终于呈现在薛洋面前时,燃透红蜡已凝固在卷角某一折。

03.
薛洋看着面前一张方寸,是个男孩,头发清爽利落的用缎子束起,挂着清明的笑,张扬的仿佛要从纸里走出来。
脸的轮廓,与鼻梁都与自己不甚相近,唯独眼角眉梢的样子,微笑时眼睛里的光与自己如出一辙。
还有,唇瓣的轮廓与模样。
这是他想的我么?薛洋将画像与念想中的自己略一对比。
“没看过,画的不是很好。”
“那你就说好看?道长何时学会骗人的。”
“我猜想,一定很好看。”
“其实蛮像的了,喏,我脸上的轮廓还得再锐利一点儿,没那么柔和,姑娘家似的。眉毛再粗点,我不是戏班子里的小白脸……”
晓星尘听的认真,末了严肃的道,“我记下了。”
“还有一点。”薛洋眨眨眼睛,眼里闪过一点点狡黠的光,未等晓星尘的一句“什么”出口,就将其彻底封在了对方喉咙里。
唇瓣相抵。
薛洋惊讶于对方竟没有直接推开后骂他,随后一想,料道长也不会这样。
他便更近一步,扣住对方的脖颈,探舌扫过对方唇齿,将那轮廓用舌尖描摹下来后探入口中,抵死缠绵。
晓星尘的指尖有些颤抖,堪堪扣着他的手臂,末了稍微推了推,声音竟带了一斯喑哑。
“别闹了。”
他说,别闹了。
薛洋骤然觉得心像是被狠狠捏紧,却轻笑出声,仍是扣着他脖颈。
“晓星尘,我可从来不拿这个开玩笑。”

04.
晓星尘听到他直呼自己名字时有些怔愣,随即面目很快的柔和下来,点头又是一脸认真:“我记下了。”
随即又试探性的用手指去勾薛洋的左手手指,薛洋一愣,假意不知道他的动作,右手握住那只有些冰凉的手,“好凉啊!”
“天凉。”
“那马上就该回暖了?”
“刚过霜降。”
“那距惊蛰也不远了。”
“近四个月份呢。”
“对,才四个月份。不远。”

05.
学君执笔握,赠我方寸一张,醒后笑泼墨。
笔端幸不言,知我曾摹一笔。
描姓画名难。

06.
堂鼓声未满。
薛洋在一家客栈要了一坛酒,栎阳此地没什么特有的好酒,他向来酒量不好,也不懂这些。
“不知客官要什么酒?”
“性烈的。”
“那你这可找对店了……”
未等人说完,薛洋就眨眨眼睛,露出了那副明朗的笑脸,“那快些。”
他想起来,晓星尘平日里是不让他喝酒的。
“伤身体,伤心性。”
“我就一试。”
“带坏阿箐。”
“那你买菜。”
“好,你别喝了。”
“还要买糖,买点苹果吧!我能削成兔子。”

07.
醉里尝闻君梦我。
“道长,你画像画的越发像了,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模样?”
“梦里见过,我全记得。”
“我原以为是那次我说了……”薛洋又不怀好意的去探手握住晓星尘的手,“道长,好生羞涩呀。”
“那次你说的,也记得。”
仍是方寸一张,轻收在怀间。

08.
薛洋这回跟着晓星尘一并去买菜。皱着眉眼,东挑西拣,又停在了糖铺。
“道长又来了?这位公子有些面生,要买糖吗?”
“我四处看看。”
“这糖很甜,怎么,公子不称一两?”
“称一两——”
店家喜上眉梢,刚要去择糖,又听薛洋道:“便算了吧。”
晓星尘一副无奈的模样,“不买为何这般说?”
“我进来就说了,随便看看。”
晓星尘捉住了薛洋的右手,端端正正的握住,转而对店家道,“择一些吧。”薛洋反手握住他的手,二人十指相扣,端着极正经的神情,站的还万分严肃。

09.
立春桥上倦雪残。
薛洋方到栎阳,问到栎阳常氏的仙府,面上挂着悠哉的笑。
如今的府邸虽不比当年,也颇有些气派。薛洋未翻墙,大大咧咧从正门入。
降灾出鞘,须臾便斩了门闩,薛洋一掀衣摆大方进入。
从进门,降灾就不再归于剑鞘。家仆惶惶去通报,待常萍蹙眉踏入庭院,降灾却攸的随着一道剑光,敛去了锋芒了。
取而代之,是霜华清冷的剑光。
常萍看到剑风,也骤然愣了,声音几乎发颤。
“你…供词都已推翻了,你又来做什么?道长的剑为何在你手里?”
薛洋脸上仍旧是明朗如少年的笑,露出两颗小虎牙,向前两步靠近常萍,“你还认得这是晓星尘的剑?”
袖口一扬,尸毒粉纷乱冲人扑去,常萍闪避不及,尽数吸入,方大觉不妙,一剑也直刺薛洋胸口,后者一转身,剑风裁去一方衣角,常萍看一击不成,剑势一转刺向薛洋面门,薛洋偏头自如躲过,仍是被集了灵气的剑风刮破脸颊。一道红热登时顺着少年脸部俊郎的轮廓堪堪而下。
“不陪你玩儿了,好没意思。”
这话听着恍若撒娇,薛洋手下的动作不停,抬手霜华一扫,常萍中毒已深躲闪不及,握剑的右手竟这样被砍下,血液喷涌而出,一声疼痛的嘶吼从他喉口冲出。
“你先前在他帮你时如何感恩戴德?”
沙石染上了猩红的液体,常萍左腿被剜下一块肉去。
“为何后来又说他害你?”
“若不是你……若不是你父亲!”
“怎么会有这种事,我怎么会与他有如此血海深仇……”
“你后来却怎么跟他说?他丢了一双眼睛,他魂魄不全,归根结底,都是你的罪过!”
薛洋来时一身白衣,如今又沾满血红。
“我先留你一条狗命,让你看看你家剩下这几十口人看到霜华,又当如何。”

这整个宅院便连鸟鸣都不见了踪迹。
已是血流成河。
薛洋手指扣上腰间残瘦的锁灵囊,指腹细细摩挲那方布料,嘴角又上扬成一个张扬少年该有的活泼的弧度。
“晓星尘,你真该看一看。
别怕,等醒了,我细细地同你说。”

10.
回义城路上,他又见着了那家糖铺。
店主已换了,店面已翻新了。
他沾了血污的衣服已经扔了,现在仍是一身清雅的白。眼睛上覆着雪白的纱布,学着那人的样子稍微撩开衣摆,踏入铺内。
“帮我择一些糖吧。”
他的手仍无意识的摩挲在锁灵囊上,依稀以前握着他手的模样。
铺子外头的雨声似被他的声音惊扰,纷纷扬扬的坠下了。

11.
灯花落,白蜡凝固在卷角那一折。
恍然又过了惊蛰。 

*以前听过一首歌 叫《昔言》用了其中很多歌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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